贝蒂有过一次差点做出背叛西蒙的事来,因为她没想过会有正派的男士对已婚的女性产生爱情。那时她参加了一个由西蒙发起的活动,他作为一个好战派,策划了各种让人们了解战争理解战争的活动。其中的一个便是让女性也了解武器,军队制度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作为他的妻子,贝蒂当然一如既往的被卷进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活动中来。
当时负责教授贝蒂有关战争的事的军官是个与贝蒂差不多大的帅气的人,名字已经被贝蒂强行忘记了,至于他的军衔,出身则是根本就没有记住过。至于他为何会爱上自己,贝蒂比任何人都更加摸不着头脑,贝蒂对他也就是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客气但是却生疏。而且贝蒂不觉得自己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外表,心灵美什么的也更是开玩笑了,她深知自己兼有贵族女人的无知与平民的不思进取,像这样的人何以让这位年轻人着迷呢?
这位年轻的军官在离开前一天向贝蒂表达了爱意,并且送给她一个戒指,他以开玩笑的方式送给了她,她也以开玩笑的态度保留到现在。她当然知道不该留下这样的东西,可是心里却一直有什么东西劝她将它保留下来。
毕竟不管是谁,在内心深处都是渴望被爱的。
贝蒂不由得想到,西蒙是怎么处理自己的遗物的呢?是直接让人丢掉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呢?她猜不出来。
不过显然爱丽丝会将弟弟的东西珍藏到死吧。她看着痛苦的爱丽丝如此想到。
战事越来越复杂了,敌人突然变得占上风了,我方的同盟国开始背叛,前线的军队被击溃,镇上的但凡贝蒂认识的人家的当兵的男人全都被宣布死亡。
爱丽丝的弟弟也死了,据送回他的遗物的士兵说,他是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可惜那个人对所有人全都这么说,每个人都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可是送回来的只有那些死去士兵那天没带在身上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亲人并未成为英雄,他们并未死得其所,他们毫不出众,以至于连尸骨也不知道被火炮炸到了何处。
而越是平凡也就越是痛苦。
与店长的孩子死去时不同,这次贝蒂得以在爱丽丝身边安慰她,可是贝蒂的心情却于当时得知店长的孩子死去后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全世界都在哭泣,可是只有她感觉不到悲伤,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了一样。
这也就是她这些天不愿意出门的原因,明明心情不错却要装作伤感,像这样的自己她很是反感,但是更让她反感的是不能为别人承担痛苦的自己。
还好还有一个人跟她一样无情,可惜这个人是波特。
贝蒂从爱丽丝家里离开后打算去买些东西吃,从早上到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她一点东西都没能填到肚子里,她现在找了个新工作,终于钱的事不用太过发愁了,可她还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尽管很想到餐厅吃些肉类,她还是只能往菜市走去。
“贝蒂小姐。”波特的声音突然出现,与每一次一样,让贝蒂怀疑他其实一直在跟踪自己。不过还好,贝蒂渐渐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
“你这是要去哪?”
“四处乱逛,恰好遇见你就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没有工作吗?为什么我觉得你每天都这么闲。”
“并非没有工作,只不过很轻松。”
“我之前听说你帮我之前的那个店长当法律顾问?你是律师什么的吗?”
“算不上吧,我是什么都做一些。”
贝蒂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你是神学院毕业的吗?”贝蒂问道。
“不是,我难道看上去像是能上得起那种学校的人吗?”
“但是你为什么懂得法律的事呢?”
“我读过这些书,而且说是懂其实也就是略知一二,经过人传递的信息总有些夸大或是变味。”
“那么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什么都做,什么都会一点,人们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来找我碰到运气,虽然学的不精但是会的东西还是比一般人多一些。”
“哦,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不,只不过是什么都感兴趣但却什么也不愿深究的下场。”
“是这样吗?”贝蒂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说话的方式很像大人。”
“因为我一直没能找到能让你感兴趣的话题,今天总算是说上话了。”
波特的话里没有半点斥责她不理自己的意思,可贝蒂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她实在不好意思跟讨论自己之前的冷淡。
“那你都会些什么别人不会的东西呢?”贝蒂问。
波特开始思考,但是皱了半天眉头也没给出回复。
“就最简单的就好,你都会些什么。”贝蒂说。
“实在都是些无聊的雕虫小技,说出来恐怕都不会让你感兴趣。”
“你如果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感兴趣。”
“那么占卜如何,嗯,算是占卜吧。”
“你还会占卜?”
“说是‘会’太言过其实了,可以说是了解吧。”
“可这不就是骗人的把戏吗?”
“不,我可以为你表演一下。”
贝蒂说不上有多大兴趣,可是看到这个平时那么无精打采的少年这么兴致勃勃,也就装作高兴的样子配合着他。就好像是有个弟弟,贝蒂想。
“那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回答我的问题跟我继续说话就行。”
“那你问吧。”
“那么首先,嗯,贝蒂小姐,你有一个比你大很多的哥哥?”
“是这样没错,这是你猜的吗?”
“占卜嘛,我总得能看出一些不一般的东西”波特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微笑却告诉贝蒂,嗯,没错。贝蒂很喜欢他这样可爱的表现。“那么接下来,嗯,你以前有过一段富裕的生活的经历?”
“没错,你看的出来啊。”
“大致就是这样,瞎猜加上一些观察。”
“哦,这倒还是满神奇的。”看着波特得意的样子,贝蒂甚至想摸摸他的头夸夸他。
他们走到了菜市,又就各种蔬菜的性格讨论了一番,贝蒂渐渐发现自己以前对波特有些误解,他并非无厘头,只不过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面临尴尬局面时会不知如何处理。
波特陪她买完了菜继续送她回家,这时贝蒂也不觉得为难了,跟他的交谈事实上还算有趣。
“我记得以前就希望有个你这样的弟弟,陪我买菜聊天,感觉很不错啊。”
波特微笑着不说话,贝蒂没有捕捉到他微妙的表情变化。
话题转到爱丽丝的遭遇上,然后又转到这场战争上。
“胜利也是那么突然,失败也是那么突然,只有痛苦是难以消失的。”贝蒂总结到。
“说起战争,我想起刚才听说的事,说是为什么我们突然就处于劣势了。”
“什么事?”
“有人说,是公主在带领敌方的军队进攻我们。”
“但是报纸上没有这么说。”
“毕竟说了也没人信吧,公主的亡魂吗?有些傻傻的感觉。”
“是吗?我只觉得很可怕。”
“这也不管我们的事,该害怕的是那些害死了公主的人。”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他们又闲聊了一些关于河水与月亮,鱼与飞鸟的故事。
还剩两个街道贝蒂就要回到家时,他们聊起了爱情的话题。
“我听说两个人在一起十天如果未能产生感情,那么多长时间也无法让他们相爱。”贝蒂说到。
“关于这个的话,我又能占卜出来一些东西。”
“什么?”
“想必你一定经历过长而无果的爱恋。”
“你的占卜是真的准呐。”
“我又说对了?”
“没错,真的是直击要害,正如你所说,长而无果。”
“你因此怨恨那个人吗?”
“并不会,已经再也不会见面了嘛,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已经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如果见面了呢?”波特问。
“我想象不出来那种场景。”
“这样吧,我来给你打造一个场景。”波特说到“如果那就是这样一个夜晚,你就这样在往家里走着,嘴上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应付着眼前的人,你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想说,因为你看到不远处他在那里站着,脸上洋溢着微笑,虽然你知道他没有看到你,或者看到了你却没认出你,甚至是把你认成了他的妹妹,但你还是觉得他仿佛是在笑给你看,像是告诉你他过的好好的。本来你以为自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得出来的,但是他却没有,他只是一个劲的跟别人谈笑风生,过着跟你在时没什么区别的生活,身边站着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两个人在能被光照到的地方畅谈,而你只能在黑暗中应付一切。”
“你说的好可怕的样子。”贝蒂说“我觉得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做,我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但是如果他已经认不出你了呢?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只会觉得那是一个陌生人做的。”
“嗯。”贝蒂好好的思考了一会儿,她会做什么呢?“我会突然上去挽住他的手,给他造成点困扰。”
贝蒂没有隐瞒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不知何时波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那还真是微不足道的困扰啊。”
“是很微不足道啊。”贝蒂附和道。
波特沉默了起来,跟月色一般冰冷的风吹过,贝蒂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但是波特却没任何反应,好像是被什么问题困在迷宫当中了。
贝蒂拉紧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温暖的家正在等着她。
波特突然拉住了往前走的贝蒂,贝蒂转过身,看着他一脸严肃,他抓住贝蒂的双肩温暖从他的手掌输送到贝蒂身上。
“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贝蒂没想到他一本正经的竟然是说这件事。
“那你会怎么做呢?”贝蒂突然发现看上去瘦弱的波特其实逼自己要高上许多,他的肩膀也很宽,加上他紧皱的眉头,让贝蒂感到有一些害怕。
波特维持这个动作大约有五秒钟,贝蒂很好奇他打算干嘛。
而当他突然吻上来的时候动作很快,没有任何预兆,贝蒂根本没来得及防备,她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她只看到他突然低下了头,然后他的嘴唇就已经贴近自己了,比他更早到达的是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她被吓得闭上了眼,担心他会撞到自己的脸。
贝蒂曾被西蒙吻过额头,与现在一样,男人喜欢莫名其妙的吻上来,不给任何说明介绍,不让做任何准备,让贝蒂觉得很惶恐。
可那只是一瞬间,嘴唇上感受到一点压力随后便连同肩膀上的温暖一同消失,当贝蒂睁开眼时,波特的背影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不会怀孕吧,在冷风终于让贝蒂冷静下来后她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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